【匠人說】一木一世界 志記鎅木廠王鴻權


香港碩果僅存的鎅木廠—志記鎅木廠,屹立七十年不倒,克服一次又一次的巨變,隨著新界東北發展或許終要告別。在寸土尺金,金融地產掛帥的香港,這種傳統工業的結束看似毫不意外,然而負責人王鴻權(權哥)此刻仍然相信「今日唔知聽日事,或者終有一日做木匠,做匠人的價值,好過你做金融都唔出奇。」
他用了一生的時間去感受樹木與人的關係,在時代洪流面前訴說著與父親兩代匠人的故事。


志記,命名自父親王志,父親初時於木廠打雜存了錢,碰巧親戚出讓北角渣華道木廠,就這樣鎅木廠的故事就始於戰後的1947年,當時萬待復甦的香港對木材需求殷切,木廠隨著城市發展,由北角搬至柴灣,山邊搬到海邊,最後八十年代落戶上水馬草壟,即使父親不久後就離世,二代接班人王鴻權(權哥)與兄弟姐弟接手。「幾次搬遷政府有恩恤金,但阿爸覺得留錢或買樓都唔好,不如繼續做木廠等二代有家業可以繼續做落去搵食。」


權哥不負先父所望,承繼祖業,乘坐著經濟起飛的快車,默默耕耘,「(好景時)每天鎅千幾平方呎,三蚊一立方呎,一日可以賺成萬蚊。」
一切隨時代而變卦,木屋被淘汰,1997年後原木被管制進口,加上「八萬五」導致大量建築公司的拖數走數,鎅木一業馬上進入寒冬,木廠林立的古洞瞬眼間只剩下他們苦苦經營,欠下巨債幾乎破產,絕望之中卻反而從堆填區中找到希望,志記看到回收木中的商機,找出活路,由七千多根中電木製電燈柱做起,及後延伸至市區廢木、灣仔碼頭的防撞木,甚至每年颱風後的塌樹等,活化重造,賦予廢木與志記鎅木廠的第二次生命。


然而三十多年後的今日,城市發展的巨輪再一次壓向志記的身上,新界東北發展的大規模收地包括了志記鎅木廠的所在,權哥幾年來多番走訪或尋求其他持續方案終未有成果,地政總署將收地死線定在二零二二年九月中旬,屆時苦撐七十年的木廠與超過千噸的回收木材,也許不復存在,面對每天迫近的死線,權哥依然故我,縱然七十有三,每天早上五時起床,坐超過二小時車,從小西灣走到上水,堅持開業,直到最後一刻。


每天打開門的第一件事,權哥都必先為魯班上香,仍守此三行的老傳統禮儀的工人今天已經不多。「魯班係我地三行老祖師爺,要有一種尊敬態度」權哥邊上香邊講解,這種尊師重道的精神似乎流在他們一家的血裡,數年前香港的魯班先師廟的修復工程,亦正正是由權哥的弟弟—王鴻強負責。


權哥帶著記者走遍廠房,廠內兩部座地的「巨人鋸」與「皮帶鋸」超過六十年歷史,世間罕見絕對有資格進入博物館,「六十年代買一部西德的巨人鋸要六十萬,係天文數字」,留在志記的港產版本也要五萬多元,更要開挖地牢安裝,時至今天,權哥仍然時常要到地牢檢查,確保鋸運作正常。
廠房佔地萬呎,其實可走動的位置不多,因千頓木材積存未及處理,「這是在大嶼山一些佛寺回收返嚟,其實係美國木...呢邊係上次打風「獅子山」回收返黎」,亂中有序,木源自哪裡,實質是哪種木材,權哥記得一清二楚,說得頭頭是道,笑得開懷。走訪期間,更有外國人看到新聞於是前來購買木材,權哥拿著計數機,即使只有半咸半淡的港式英語單詞「What can I do for you」,但說得份外自信的感覺也許正是權哥這一代活在獅子山下的寫照。
隨著收地的新聞傳遍香港,買木與參觀者不絕,然而木材可以賣走,工具可以進入博物館,權叔更盼望重視的,是技藝與精神的承繼。近年不斷開班教學,除了教導木工技巧、榫柳的知識以外,更希望年青人認識木與人的關係,與木共渡一生的他認為從木中可以學會人生,格物致知,「樹木是人的歸宿,學識點樣珍惜樹木,要有尊敬謙卑聆既心。」


「木和人的關係是不會因時代的變遷而改變的。」權哥寫在2018年地政總署前來通知清拆命運後的數天,至今他深信志記鎅木廠或許結束的只是廠房,更重要的是那份木匠的精神與價值,可以藉此散落四周,承繼這份心志的,不止限於他們王氏這家,而是有心的各位年輕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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